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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章 平安小回爹
 你说你有钱,快转换汉子,我手里容你不得!我实对你说罢,前者打太医那两个人,是如此这般使的手段。只略施小计,教那厮疾走无门,若稍用机关,也要连你挂了到官,弄倒一个田地。”

 妇人道:“奴知道是你使的术儿。还是可怜见奴,若弄到那无人烟之处,就是死罢了。”看看说的西门庆怒气消下些来了,又问道:“妇你过来,我问你,我比蒋太医那厮谁强?”妇人道:“他拿什么来比你!你是个天,他是块砖。你在三十三天之上,他在九十九地之下。

 休说你这等为人上之人,只你每吃用稀奇之物,他在世几百年还没曾看见哩!他拿什么来比你!莫要说他,就是花子虚在,若是比得上你时,奴也不恁般贪你了,你就是医奴的药一般,一经你手,教奴没没夜只是想你。”

 自这一句话,把西门庆旧情兜起,欢喜无尽,即丢了鞭子,用手把妇人拉将起来,穿上衣裳,搂在怀里,说道:“我的儿,你说的是。果然这厮他见什么碟儿天来大!”即叫梅:“快放桌儿,后边取酒菜儿来!”

 正是:东边出西边雨,道是无情却有情。有诗为证:碧玉破瓜时,郎为情颠倒。感君不羞赧,回身就郎抱。***

 诗曰:步花径,阑干狭。防人觑,常惊吓。荆刺抓裙钗,倒闪在荼蘼架。勾引枝咿哑,讨归路,寻空罅,被旧家巢燕,引入窗纱。话说西门庆在房中,被李瓶儿柔情软语,感触的回嗔作喜,拉他起来。

 穿上衣裳,两个相搂相抱,极尽绸缪。一面令梅进房放桌儿,往后边取酒去。且说金莲和玉楼,从西门庆进他房中去,站在角门首窍听消息。他这边又闭着。

 止梅一人在院子里伺候。金莲同玉楼两个打门儿往里张觑,只见房中掌着灯烛,里边说话,都听不见。金莲道:“俺到不如梅贼小儿,他倒听的伶俐。”那梅在窗下潜听了一回,又走过来。

 金莲悄问他房中怎的动静,梅便隔门告诉与二人说:“俺爹怎的教他衣裳跪着,他不。爹恼了,了他几马鞭子。”金莲道:“打了他,他了不曾?”

 梅道:“他见爹恼了,才慌了,就了衣裳,跪在地平上。爹如今问他话哩。”玉楼恐怕西门庆听见,便道:“五姐,咱过那边去罢。”

 拉金莲来西角门首,此时是八月二十头,月才上来。两个站立在黑头里,一处说话,等着梅出来问他话。

 潘金莲向玉楼道:“我的姐姐,只说好食果子,一心只要来这里。头儿没过动,下马威早讨了这几下在身上。

 俺这个好不顺脸的货儿,你若顺顺儿他倒罢了,属扭孤儿糖的,你扭扭儿也是钱,不扭也是钱。

 想着先前吃小妇奴才枉造舌,我陪下十二分小心,还吃他奈何得我那等哭哩。姐姐,你来了几时,还不知他性格哩!”

 二人正说话之间,只听开的角门响,梅出来,一直迳往后边走。不防他娘站在黑影处叫他,问道:“小儿,那去?”梅笑着只顾走。金莲道:“怪小儿,你过来,我问你话。慌走怎的?”

 那梅方才立住了脚,方说:“他哭着对俺爹说了许多话。爹喜欢抱起他来,令他穿上衣裳,教我放了桌儿,如今往后边取酒去。”金莲听了。

 向玉楼说道:“贼没廉的货!头里那等雷声大雨点小,打哩哩。及到其间,也不怎么的。我猜,也没的想,管情取了酒来,教他递。贼小儿,没他房里丫头?你替他取酒去!到后边,又叫雪娥那小妇奴才颡,我又听不上。”梅道:“爹使我,管我事!”

 于是笑嘻嘻去了,金莲道:“俺这小儿,正经使着他,死了一般懒待动旦。若干猫儿头差事,钻头觅干办了要去,去的那快!

 现他房里两个丫头,你替他走,管你腿事!卖萝葡的跟着盐担子走…好个闲嘈心的小儿!”玉楼道:“可不怎的!俺大丫头兰香,我正使他做活儿,他便有要没紧的。爹使他行鬼头儿,听人的话儿,你看他走的那快!”正说着。

 只见玉箫自后边蓦地走来,便道:“三娘还在这里?我来接你来了。”玉楼道:“怪狗,唬我一跳!”因问:“你娘知道你来不曾?”玉箫道:“我打发娘睡下这一了,我来前边瞧瞧,刚才看见梅后边要酒果去了。”

 因问:“俺爹到他屋里,怎样个动静儿?”金莲接过来伸着手道:“进他屋里去,齐头故事。”玉箫又问玉楼,玉楼便一一对他说。

 玉箫道:“三娘,真个教他了衣裳跪着,打了他五马鞭子来?”玉楼道:“你爹因他不跪,才打他。”玉箫道:“带着衣服打来,去了衣裳打来?亏他那莹白的皮儿上怎么挨得?”玉楼笑道:“怪小狗儿,你倒替古人耽忧!”正说着。

 只见梅拿着酒,小玉拿着方盒,迳往李瓶儿那边去。金莲道:“贼小儿,不知怎的,听见干恁勾当儿,云端里老鼠…天生的耗。”分付:“快送了来,教他家丫头伺候去。你不要管他,我要使你哩!”

 那梅笑嘻嘻同小玉进去了,一面把酒菜摆在桌上,就出来了,只是绣在房答应。玉楼、金莲问了他话。玉箫道:“三娘,咱后边去罢。”

 二人一路去了,金莲叫梅关上角门,归进房来,独自宿歇,不在话下。正是:可惜团圆今夜月,清光咫尺别人圆。

 不说金莲独宿,单表西门庆与李瓶儿两个相怜相爱,饮酒说话到半夜,方才被伸翡翠,枕设鸳鸯,上就寝。

 灯光掩映,不啻镜中鸾凤和鸣。香气薰笼,好似花间蝴蝶对舞。正是:今宵胜把银缸照,只恐相逢是梦中。有词为证:淡画眉儿斜梳,不忻拈弄倩工夫。

 云窗雾阁深深许,蕙兰心款款呼。相怜爱,倩人扶,神仙标格世间无。从今罢却相思调,美满恩情锦不如。两个睡到次日饭时。李瓶儿恰待起来临镜梳头,只见后边拿将饭来。妇人先漱了口,陪西门庆吃了半盏儿,又教:“将昨剩的金华酒筛来。”

 拿瓯子陪着西门庆,每人吃了两瓯子,方才洗脸梳妆。一面开箱子,打点细软首饰衣服,与西门庆过目。拿出一百颗西洋珠子与西门庆看,原是昔日梁中书家带来之物。又拿出一件金镶鸦青帽顶子,说是过世老公公的。

 起下来上等子秤,四钱八分重。李瓶儿教西门庆拿与银匠,替他做一对坠子。又拿出一顶金丝鬒髻,重九两。因问西门庆:“上房他大娘众人,有这鬒髻没有?”

 西门庆道:“他们银丝鬒髻倒有两三顶,只没编这鬒髻。”妇人道:“我不好戴出来的。你替我拿到银匠家毁了。

 打一件金九凤垫儿,每个凤嘴衔一溜珠儿,剩下的再替我打一件,照依他大娘正面戴的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。”

 西门庆收了,一面梳头洗脸,穿了衣服出门。李瓶儿又说道:“那边房里没人,你好歹委付个人儿看守,替了小厮天福儿来家使唤。那老冯老行货子,啻啻磕磕的,独自在那里,我又不放心。”西门庆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袖着鬒髻和帽顶子,一直往外走。不妨金莲鬒着头,站在东角门首,叫道:“哥,你往那去?这咱才出来?”西门庆道:“我有勾当去。”妇人道:“怪行货子,慌走怎的?我和你说话。”

 那西门庆见他叫的紧,只得回来。被妇人引到房中,妇人便坐在椅子上,把他两只手拉着说道:“我不好骂出来的,怪火燎腿三寸货,那个拿长锅镬吃了你!慌往外抢的是些甚的?你过来,我且问你。”

 西门庆道:“罢么,小妇儿,只顾问什么!我有勾当哩,等我回来说。”说着,往外走。妇人摸见袖子里重重的,道:“是什么?拿出来我瞧瞧。”西门庆道:“是我的银子包。”

 妇人不信,伸手进袖子里就掏,掏出一顶金丝鬒髻来,说道:“这是他的鬒髻,你拿那去?”西门庆道:“他问我,知你每没有,说不好戴的,教我到银匠家替他毁了,打两件头面戴。”

 金莲问道:“这鬒髻多少重?他要打什么?”西门庆道:“这鬒髻重九两,他要打一件九凤甸儿,一件照依上房娘的正面那一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。”

 金莲道:“一件九凤甸儿,满破使了三两五六钱金子勾了,大姐姐那件分心,我秤只重一两六钱,把剩下的,好歹你替我照依他也打一件九凤甸儿。”西门庆道:“满池娇他要揭实枝梗的。”

 金莲道:“就是揭实枝梗,使了三两金子满顶了,还落他二三两金子,勾打个甸儿了。”西门庆笑骂道:“你这小妇儿!单管爱小便宜儿,随处也捏个尖儿。”金莲道:“我儿,娘说的话,你好歹记着,你不替我打将来,我和你答话!”

 那西门庆袖了鬒髻,笑着出门。金莲戏道:“哥儿,你干上了。”西门庆道:“我怎的干上了?”

 金莲道:“你既不干上,昨那等雷声大雨点小,要打着教他上吊。今日拿出一顶鬒髻来,使的你狗油嘴鬼推磨,不怕你不走。”西门庆笑道:“这小妇儿,单只管胡说!”

 说着往外去了,却说吴月娘和孟玉楼、李娇儿在房中坐的,忽听见外边小厮一片声寻来旺儿,寻不着,只见平安来掀帘子,月娘便问:“寻他做什么?”平安道:“爹紧等着哩。”月娘半才说:“我使他有勾当去了。”

 原来月娘早晨分付下他,往王姑子庵里送香油白米去了,平安道:“小的回爹,只说娘使他有勾当去了。”月娘骂道:“怪奴才,随你怎么回去!”  M.boCa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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