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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 唱完100遍,者童没有回来,于是我开始唱下一个100遍。

 夜幕渐渐降临,蕨丛里腾起了一层淡淡的薄雾。

 恼人的薄雾,进鼻子像冰一样凉,一寸一寸地将我身体的热量走。我缩了缩身体,抱紧双腿,想阻止这种可怕的感觉。但无济于事,再一次唱完100遍的时候,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温度,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。可我想者童回来,所以我唱起了第三个100遍。

 一遍又一遍地唱下去,唱到薄雾消失,唱到四周变亮,唱到那些萤火虫都回来了,者童还是没回来。

 我的全身已经蜷缩得麻木了,我的视线也在蕨丛中麻木了。

 心中忽然浮起了一个念头,我可能会在这唱到老死。立刻,我又释然了,唱到老死有什么好怕的,等我变成了骨架,者童也会来将我抱走的。

 忽然,四周的绿光陡然消失,眼前一亮。

 我扫了一眼眼前几个满脸惊讶的男子,竟然一点都不害怕。

 一个男子年纪比较大,一脸大胡子,打扮得像个乡村武师。一个男子年纪最小,眉清目秀的,可发型却难看至极,一半光头一半长发,一只耳朵上还吊着一个大圆耳环。乍一看,有点像地狱的恶鬼。

 “金眼,金眼妖,竟然是个金眼妖!”那个打扮的怪异的男子望着我惊叹道。

 年长男子急忙喝道:“老三,不得无礼!” 说着,他朝我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“大王,擅闯厉风堂地盘实属误会…”

 还没等他说完,怪异男子拿起一长长的树枝,轻轻在我手臂上戳了一下,然后扔掉树枝,一边拍股一边跑:“哦哈哈哈,她的手是软的,这个绝美女是真人,真人。”

 “老三,你是小孩么!”年长男子气得直跺脚。

 怪异男子转身笑道:“大哥,你胆子也太小了,这女人若是金眼妖,我们此刻早已人头落地,哦,嗤。”他摆了一个被砍翻的姿势。

 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男人突然嘴道:“大哥,三弟说得对,这女人说不定不是金眼妖。” 说着,他拨开前面的蕨丛,试探着朝我走来。

 “二弟,小心。”年长男人紧张地望着我,似乎我是一个吃人的猛兽。

 那男人点点头,小心翼翼地伸过马鞭柄,托住我的下巴轻轻上抬。我有些不耐烦,顺势抬起头瞪着他。

 四眼相对,我一愣。。

 这是一个异常好看的男子。

 深邃晶亮的灰黑色眼眸,双眼皮分得非常明显,鼻梁高高的,黑玉般的头发有些凌乱地向上束起,额头上带着一个威风凛凛的雄狮金环。虽然他穿的是一件厚重的皮制武装,但仍然有一种阳光一样的味道从他身上溢出。右耳上,一个精致的紫水晶耳钉熠熠生辉。

 或许是想看得清楚些,他往前移了移,扔掉马鞭,伸手扳开了我的左眼皮。我想也没想,对准他的俊脸就是一嘴巴。

 他捂着脸,呆住了。

 我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的眼睛。

 年长男子大惊失地跑过来,抓住我的眼前的男子就往后拖,一边拖还一边冲那个怪异的男子吼:“老三快看看老二脸上有什么变化没有!”

 “大哥我没事,”男人突然齿大笑,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我,犹如看着一只猎物“我知道她是谁了。美丽的脸,纯粹的金色眼睛,手无缚之力,肯定是那个厉风堂的金眼傻子聂儿。”

 “聂儿,江湖第一美人,果然名不虚传啊,怪不得他们说聂氏一族全是金眼绝妖物。”怪异男子兴奋地手“不过听说她现在对厉风堂一点用处都没有,咱们怎么处理她?要不睡一下再卖掉,大哥二哥,你们对女不感兴趣,这个女人就给我睡吧。”

 男人站起身:“老三,这女人你动不得,等她弟弟掌握厉风堂大权的时候,我们把她送回去。到那时,要多少美女随你挑。”

 怪异男子皱了皱眉头:“可是那得等上几年,咱们寨子现在缺粮缺钱,不如卖了她实惠。”

 男人轻笑出声:“咱们不能做一辈子的匪,有厉风堂的支持,咱们能少劳累十年。到时候,江湖天下,任我畅游。”他望向年长的男人“大哥,你说是吧?”

 年长男子略一沉:“老二,话虽如此,可江湖上有传言,金眼妖一族是不祥之物。我看,要不别管她,或者把她送还给风临?还有,万一她弟弟…”

 “没人知道厉风堂第一美人会落到我们这帮无名小卒手里,”男人走上前,重新在我面前蹲下,笑嘻嘻地看着我“再说,风临小人一枚,厉风堂也不是他说了算,和他打交道才是难保性命。”

 “二哥,那还等什么,这里太危险,咱们赶紧带上美人走,别被人发现。”怪异男子袖子,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就要拎我的胳膊。

 “啸——”青翠柔韧的茅草在空中飞快地一旋,直奔他的脖子而去。紧接着“刷”的一声,茅草断成两截,我的十指被男人紧紧攥住。

 “哎呀,我的耳朵,好大一个口子。”怪异男子捂着耳朵嗷嗷大叫。

 “老二,她有玄术!”年长男人惊慌失措。

 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我:“好招式,可惜你没有内力,也没有称手的武器。女人,再敢动,”他低了声音“我就掰断你的手指,听清楚了没有。”

 我用力将手缩回来,一拂袖,气哼哼地看着他,没说话。

 本来我没打算跟他们起冲突,但是那个叫老三的打扮太难看了,我实在不想让他碰到我。

 “老二,我看我们还是别掺他们这些人的浑水,发财的道多得是。”年长男人一脸担忧。

 “大哥,你是条汉子,就是有点婆婆妈妈。”说着,男人走到一匹黑色骏马旁边,轻轻一跃,翻身上马,身上的皮制武士装随着他的动作吱吱作响。他拉拉缰绳,居高临下地望着年长男子,脸上挂着不羁的笑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大丈夫理当把握良机,驾——”

 我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,心中毫无波澜。我只知道在这等者童,这些小蝼蚁与我没有任何关系。何可不曾想,眨眼间,男人竟然策马朝我冲了过来,吓得我本能地转身就跑。

 马蹄声很快追到我身后,接着,我双脚突然变轻,肚子一紧,一阵天旋地转。等定下神,我发现自己已坐在男人的马上。他用一只手臂固着我的,一只手握住缰绳,轻松将我疯狂的挣扎化去。

 两边的景也飞快从我身边闪过,强劲的风呜呜地刮着,堵得我半天开不了口。好不容易等到风势稍减,我急忙喊道:“放开我,我在等人。”

 “原来你会说话!”他在我身后放肆地笑着,声如洪钟“你等的人是不是一个杀手?我听说他和厉风堂堂主私奔了,现在正被堂主的弟弟和堂主的丈夫追杀呢,恐怕你等不到他了!”

 “放开我,”我捶着他铁一般的手臂,扭头看着他,警告道“不然你会死在我相公手里。”

 着风,他兴奋地张着嘴巴,一头黑发在风中肆意飞扬:“听说你相公和你有名无实,不过既然他要杀我,我先报上性命,省得做无名鬼。我叫长孙信,记住了吗,长孙信,蒙落族人,哦吼,驾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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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骑了一天马,我被颠得头晕脑股生疼。

 到了一处破落的村庄,长孙信先跳下马,又掐着我的将我抱了下去。

 年长男子安排道:“今晚在这休息,阿信和我分头找屋子,阿尼找水。”说完,他又朝我点点头“姑娘,还没介绍,我叫洪烈,那边的调皮孩子叫赫尼。”

 “大哥,说我啥?”怪异男子也就是赫尼一边拉马一边问。

 长孙信话道:“说你股三瓣!”

 “哈哈哈哈,二哥你真损。”

 …

 听着他们鄙的调笑,我不由一阵心烦,信步走进了村子。

 村子很安静,别说人声,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。路上又脏又,随处可见发臭发黑的水洼,落叶满地,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。道两旁,是一排排破破烂烂的房屋,大部分屋顶都塌了。血红的夕阳洒在断墙残垣上,仿佛在诉说着很久以前这里发生的不幸。

 “为了名利你争我夺,世人多可笑。”

 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,像是我说的,又不像我说的。自从若桃给我灌了药之后,我就经常走神,就好像脑海里多了另外一个人似的。

 “这种废弃的村子里什么都有,你最好别跑。”长孙信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。

 我懒得理他,随手推开了一扇院门。“嗡”一群黑呼呼的苍蝇突然从院中的草丛中腾起,苍蝇群下出了一只黑呼呼的人手。紧接着,一股臭得让人心寒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
 我顿时全身一麻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 长孙信迈步上前,关上了院门:“别看,兵荒马的年头,到处都是这东西。”

 “你无处可去,跟着他们吧。”脑海里的声音说道。

 村子里根本找不到可供休息的屋子,长孙信他们干脆找来几堆干草,在一片干燥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堆火。

 长孙信拍拍旁边的草堆,笑眯眯地望着我:“不坐?”

 我看着那堆灰扑扑的干草,坚决地摇了摇头:“好脏。”

 旁边,洪烈一刀捅进了一只奇怪动物的脖子,鲜血味直冲鼻子。

 “真的好脏。”我又说道。

 长孙信扭过头去,不再理我。

 天色渐暗,洪烈勤快地烤着,赫尼躺在干草堆上呼呼大睡,长孙信倚着干草堆,拿着一块皮,慢理丝条地擦着自己的刀,耳朵上的紫水晶映着火堆跳跃的影子。

 不一会儿,洪烈踢了草堆一脚:“老三,起来吃东西。”

 赫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,从洪烈手中接过一块,抬头看着我笑了起来:“美人不吃东西么?”

 我鄙夷地看着他那双油汪汪的手,没说话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用手直接抓着吃的人,而且吃的还是奇奇怪怪的东西,真是一群野蛮人。

 “老三,别拿热脸贴人家的冷股,吃你的。人家如果饿,自然会问你讨。”长孙信一边撕着手里的一边说道。

 赫尼朝我吐了吐舌头,低头吃了起来。

 “傻子,那个男人比你的者童有意思,我想逗他玩玩。”脑海里的声音突然说道。

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,一句话口而出:“我饿了,我几天没吃饭了。”

 长孙信立刻揪下一块,反手递向我。

 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,走过去趴在草堆上,轻轻叼走了他手中的,末了,柔软的嘴有意无意地从他指尖拂过。

 大概是饿得太久,我竟然觉得这有一股特别的鲜味,香的。

 “还要么?”长孙信转头盯着我,侧脸被火光照得忽明忽暗。

 我莫名其妙地点点头:“还要。”

 身体失控,我应该着急,可我一点都不急,反而觉得有些有趣。就好像,我是一个没有心旁观者,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控制着,只能感觉到控制者的感觉。

 长孙信轻声一笑,把手中的整块递了过来。

 看着上滴滴答答的油,我拉住袖子,低下头,咬住的一角,使劲一拖,扯下小块慢理丝条的嚼着。

 “哼,大小姐。”长孙信冷哼一声,将收了回去。

 随着他转身,我眼睛一花,再睁眼一切都恢复了正常,我的身体又回到了我的控制之下。
 怎么会这样?我缩到草堆角,活动着自己的胳膊,心里充满了迟来的恐惧。

 …

 月亮隐藏在一团乌云之后,只剩几颗星星散发着凄凉惨然的微光。我轻飘飘地在一条熟悉的大道前飘落,道边守候的黑衣人忙恭敬地作揖:“堂主。”

 我冷笑一声:“你女人胆子不小。”

 “主人恕罪,她太愚笨。”

 “没事,她正好助了本座一把,主公的情况怎样?”

 “安好。”

 闻言我心稍安:“辛苦你了,你去准备一下,宝藏很快就会重见天,十六藏宝窟,你至少要拿到十个。这阵子本座可能回不来,有劳你好好照顾主公。”

 “属下自当尽力,主人多保重,属下告退。”黑衣人隐去。

 等他走远后,我提气起身,脚尖在一块墓碑上一点,飞快地朝一个方向掠去。

 乌云渐渐散开,月华重新洒满大地。

 脚下出现了一片湖,冰盘似的月亮浮在平静的水面上,水中央立着一间湖心小屋。我轻盈地飘到小屋的门廊上,推开了小屋的门。小屋不大,屋子中央摆着一块发着森森冷光的千年寒冰,寒冰上躺着一个人,爹爹。

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,紧闭双眼,身上盖着一白色锦被,感的锁骨在被子下若隐若现。俊美绝伦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,皮肤也白得将近透明。

 我微笑着走过去坐到边,揭开被子,温柔地替他按着身上的关节。不知为何,我很清楚这举动的含义,是为了防止他肌萎缩。

 按完,我替他盖好被子,又掏出一个陶瓷瓶,拧开瓶盖,将里面的东西灌到自己嘴里,然后低下头,吻住爹爹,把药渡了进去。

 喂完药,我恋恋不舍地用舌尖扫了一下他的,柔声道:“倾念,我们就快在一起了,再也没有谁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。”

 爹爹依然紧闭着双眼,但眼皮却微微颤抖着。

 …

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,满头大汗。

 不远处,赫尼和洪烈躺在草堆上,重重地打着呼噜。

 原来是一个可怕的梦,梦里,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。不仅知道许多事,轻功绝佳,自己还感觉不到任何不妥,似乎我本来就该是那个样子。而且,梦里的感觉,梦里的人,都太真实了,我手上甚至还残留着爹爹的味道。

 我到底,还是不是我,或者,哪个我才是真正的我?

 突然,一只手伸过来,抓住了我的手。

 “女人,你去哪了?”长孙信低声音问。

 被他一吓,我终于停止了胡思想,定下心神。一个梦而已,不是真的。

 他一脸狐疑地看着我:“你身上有一股陌生的味道,警告你,别耍花样,不然,把你丢去喂狼。”

 “嗷——”像是给他作注解一般,黑呼呼的远山中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狼嚎,

 我赶紧摇头:“我哪也没去。”

 “没去就好。”他放开我,靠着草堆,闭上了眼睛。

 “嗷——”又是一声更大的狼嚎。

 我有些害怕,往他的方向移了移。

 他噗嗤一笑,翻了个身,背对着我。

 我白了他一眼,把手掌凑到鼻子下嗅了嗅。他说我身上有陌生的味道,我怎么闻不出来?肯定是他知道我做了噩梦故意吓唬我。

 不过睡了一觉之后,脑袋里那个奇怪的人不见了,身体也没了什么异常的感觉。可能我是刚才饿晕了,所以才出现了幻觉,甚至还做了那个怪怪的梦。

 梦中的那个女人虽然控制着我的身体,我的思想,我的感觉,但肯定不是我。爹爹现在一定和娘在一起呢,怎么会光溜溜地躺在那间小屋里,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摸来摸去?

 山风阵阵,我觉得有些冷,不抱紧了双臂。要是者童在就好了,他的怀抱是滚烫的,缩在里面很温暖。

 “嗷——”那只狼好像已经到了村口,我一惊,伸手就去拿长孙信怀里的刀。

 他骤然睁开眼睛,抓住了我的手腕:“你想干什么?”  m.bOca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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